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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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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幹什麽!他只是個小孩子。”明珠霍地站起身,擋在阿飛面前。

阿飛扯了扯明珠的衣袖, 示意她靠後, 又倔強地揚起頭, 打量著慕容安,眼中滿是不服輸的勁:“你不用逞能, 酒裏那點解藥, 根本不足以保你一條命。就算你武功高強, 也撐不了多久。”

“本世子可是□□湯裏泡大的,百毒不侵。何況‘胭脂碎’是衛國宮廷特有的□□, 本世子已經嘗過許多遍了。小子,你還是嫩了點。”慕容安冷笑。

“這麽說, 你是故意假裝暈倒了?卑鄙!”阿飛不服氣地道。

“那是當然。這荒郊野外的, 居然有人手裏捏著‘胭脂碎’,你說, 我能不好奇嗎?”慕容安桀桀怪笑, “說, 你到底是誰?□□是哪來的?說出來, 我就留你一命。”

“我是小賊,從達官貴人手裏偷的。怎麽,不可以嗎?”阿飛怒目而視。

“你是衛國人?”慕容安逼問道。

“一個小乞丐, 衛國人還是鄴國人, 有何重要?反正我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活都活不下去了,偷點東西也不奇怪。”阿飛毫不膽怯。

“都到這份上了, 還這麽嘴硬。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慕容安身形微動,驀地貼近阿飛,捏著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阿飛頓覺呼吸艱難,抓著慕容安的手不停抓撓,一雙腿在空中亂蹬。

“快放他下來,如此兇惡地對付一個小孩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明珠抓起桌上的酒壺,朝他的頭上砸去。

“哐當”一聲,酒壺生生碎裂,慕容卻紋絲不動,頭上也沒有一處傷痕。

“我從來不知良心是什麽。”慕容安大笑起來,收緊了手,眼中現出幾分狠戾,“臭小子,我可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你再不招,我就要殺人了,你最好考慮清楚。”

“你這個大奸賊,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咳咳……”阿飛艱難地道。

明珠心急如焚,索性撿起地上破碎的酒壺碎片,朝慕容安的頸部狠狠刺去。

慕容安驀地大吼一聲,聲若洪鐘,震得明珠耳膜作響,心頭慌亂,腳下一軟,癱倒在地。

慕容安心中冷笑,這門獅子吼的功夫他從小苦練,若非留情,剛才便足以令她這個弱女子肝膽俱裂。

阿飛面色慘白。他雖然知道慕容安是豫成王世子,武功強大,然而沒想到隨便吼一聲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己這次只怕是在劫難逃。

“姐姐,你要保重,等著宗訓哥哥來救你……”阿飛艱難地道。

“說什麽傻話,我們要一起活下去,你宗訓哥哥遲早會把我們倆一起救出去。”明珠焦急地想站起來,奈何雙腿仿佛不聽使喚一般,怎麽也用不上力。

“白日做夢。”慕容安眼中露出殺機,手下一緊……

“世子,快住手!”

門上倚著一個須發斑白的老者,不停地喘息著,來人正是吳國公左常。

“世子,萬萬不可,這個少年有大用處。”左常艱難地道。

慕容安看了一眼左常,略一沈思,終是松了松手,阿飛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艱難地喘息起來。

“沒事吧?”明珠輕輕為他拍著背。

半晌,阿飛才順過氣來,恨恨地盯著慕容安,那眼神,仿佛在打量著滅門仇人。

“區區一個孩子,有何用處?”慕容安凜冽的眼光掃過左常,聲音中透著不滿。

“世子,借一步說話。”

慕容安扔下兩人,和左常走到門外。左常附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你沒認錯?”慕容安的眼中現出一絲不信的神色。

“老臣絕不會認錯。當年他的母親還是老臣推薦的,他這張臉跟生母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老臣怎會認錯?”

“可他怎麽會淪落到鄴國?按理說,應該早就死了才對。”慕容安道。

“這個老臣也不知是何原因。我想,現在拷問他應該什麽都問不出來,這孩子骨頭硬,世子也看到了,他寧願死都不願意說出□□的下落,更何況是關於他身世的秘密了。依老臣看,不管兩個人有無血緣關系,單憑這張臉,足夠咱們做文章了。如今皇後娘娘處境艱難,這孩子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不如帶回國去。”左常一臉嚴肅。

“也好。”慕容安點頭,“你的死士都死了?”

“確實死了。”左常的聲音頗為遺憾,“那是我府上最精銳的死士,沒想到一朝死絕,這孩子夠狠的。”

“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左常嘿嘿一笑,“說來不怕世子見笑,老夫見這地方太偏僻,心裏總有些忐忑,害怕被人暗算。剛才在樓下吃飯,我只喝了茶水,想等死士吃完,最後吃飯。沒想到還沒動筷,便見眾人紛紛倒地,我立即意識到飯菜裏有問題,於是也假裝倒地,這才看到這一幕。”

“你倒有心。”慕容安不鹹不淡地誇獎了兩句,突然問道:“不過現在怎麽辦?這一路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你打算讓本世子親自操心各種瑣事?”

“世子放心,咱們只要加緊趕到棣安縣,後面的事情都交由縣丞安排。保證平安送咱們越過邊界。”吳國公笑道。

“好。”慕容安點頭,“你下去吧,解決掉掌櫃的和店小二,手腳利落點。”

“是,老臣明白。”說完,左常便下樓安排去了。

慕容安返回屋內,正撞見明珠心疼地餵阿飛喝水。他忽然覺得胸口滯悶,雙指一彈,手中扳指驀地飛了出去,茶杯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你幹什麽!”明珠怒氣沖沖地質問道,“一個孩子,連喝口水都不行?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這麽狠毒!”

“又不是自己沒長手,需要人餵嗎?”慕容安不屑地道,“衛國的孩子,不需要如此溺愛。特別是他,更要學會堅強起來。”

“這是我家的下人,溺不溺愛我說了算,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明珠不服。

“蠢女人,你連自己的命都決定不了,就別強出這個頭了。”慕容安忽然伸手,將阿飛拉到自己身邊,手指在他周身幾個穴位一點,阿飛的臉色便突然慘白起來,顯然極為痛苦。

“你做了什麽?”明珠臉色一變,抄起桌上的杯盤便往慕容安的臉上扔去,“阿飛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就憑你?靠什麽跟我沒完?”慕容安嘴角一撇,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只是封了他的穴道,讓他提不起力氣,沒法動武。他現在只是個普通的孩子而已。”

“穴道被封死,難道不會氣血不暢?時間長了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嗎?你敢保證這孩子一直活蹦亂跳,沒有一點不舒服嗎?你放心,這筆仇我記下了,只要我楚明珠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跟你算清楚!不用你瞧不起女人,早晚有一天,要讓你死在我手上!”明珠憤憤不平地罵著,手裏絲毫不停,幾乎將整個飯桌上的碗盤連帶著盤裏的菜一齊甩了出去。

“好,我等著,你可別食言。”

慕容安冷冷一笑,靈活地躲過一條迎面飛來的醋魚,順手接住了兩顆丸子。他雙指並起,輕輕一彈,其中一顆丸子便直直地打在了明珠背後的墻上,瞬間又被彈了回來,仿佛長了眼睛一般,擊中了明珠的後枕。明珠只覺得頭部一陣眩暈,身子一栽,便倒了下去。

“姐姐!”阿飛大喊一聲。

慕容安冷哼一聲,伸手又彈出另一顆丸子,直奔明珠膝頭。明珠身子一偏,便倒在了光溜溜的桌子上。

阿飛回頭,怒視著慕容安,“我要是手裏有一把刀子,一定會戳進你的心窩裏,讓你也嘗嘗宗訓哥哥受的苦。”

“好。到了衛國,我會吩咐侍從給你一把刀,隨身帶著。至於能不能插進我的心窩,就看你的本事了。衛國只尊重強者,想活下去,你就得成為最強的人。”慕容安攥緊了阿飛的手腕,痛得他齜牙咧嘴。

“我不跟你走!”阿飛掙紮道。

“從今天起,你的命運已經不由自己掌控了。”慕容安不由分說地將他拉下樓,交給左常。

***

明珠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被綁在馬車裏,口中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用想也知道,慕容安一定已經成功抵達棣安縣,得到了縣丞的幫助,有了車隊,有了侍從,好趁著夜色上路。她很想知道阿飛去了哪裏,然而她現在除了腦子能活動,手腳完全動不了。

只希望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不要真的對小孩子下手才好。明珠默默祈禱著。

她不知道沿途究竟有多少官員被左常收買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只要京城裏當家做主的還是太子,他那個榆木腦袋就不會真正懷疑給自己出謀劃策將近二十年的吳國公。只要吳國公一日不成為朝廷正式通緝的欽犯,那麽別說他的那些親信了,就是中立的地方官員,也會爭相討好他這個“明察暗訪”的國之棟梁。

事實正如她所想,一連多日,這隊“商旅”一路通行無阻,並沒有一個地方官加以阻攔。明珠恨得咬牙切齒,這些官員守土有責,卻嚴重瀆職,她想方設法、盡己所能,將沿途路過的地方一一記下,準備重返鄴國的時候,要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告一狀。

明珠原本指望守衛邊防的西軍能攔下這個隊伍,然而可惜的是,西軍畢竟只負責防衛,邊關放誰通行不歸他們管,何況現在的西軍裏並沒有父親和淩宗訓這樣精明的主帥,於是明珠一路憋著氣,被慕容安帶到了衛國境內。

盡管路上她也想盡了辦法逃跑,然而三次嘗試均以失敗告終。最後一次,慕容安索性告訴她,阿飛被送提前送回了衛國都城,商旅回到衛國後,就會安排她與阿飛相見,這孩子能否活著等到那一天,完全取決於明珠是否配合。想想那孩子一片赤誠趕來救自己,明珠無論如何也無法狠下心不顧他的安危,便強惹著打消了逃跑的計劃。何況此時,她已經離鄴國越來越遠,周圍越來越荒涼,她也擔心自己沒命回去,便提前葬身野獸之口,想了想,還是耐心等待更好的時機吧。於是最後幾日,明珠異常安分,商隊平平安安地來到了衛國都城。

衛國果然如淩宗訓所說,氣候比鄴國冷得多。這才是九月下旬,街上已經有行人穿上了冬裝,張口說話,空中飄起一團白霧。

馬車一路行來,路過鬧市區,明珠聽見了各式各樣的叫賣聲。然而從聲音的密集程度判斷,衛國都城並沒有鄴國都城那麽繁榮,甚至連清江郡都多有不如。看來真要逃跑,最好也不要假裝商販。這裏人口並不稠密,猜想商人也不是很多,由於兩國交戰,外國的客商更是幾乎沒有,假扮商人應該很容易被查到吧,還是再想別的出路好。

腦子正飛快運轉著,突然馬車一停,慕容安掀開簾子,一把將明珠從車內揪了出來,扛在肩上。

明珠覺得自己就像被送到集市上販賣的豬肉一樣,她想破口大罵,奈何什麽也說不出來。

“世子。”

一路走來,侍從、丫鬟、小廝紛紛跪倒。

慕容安也不答話,陰沈著臉,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明珠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如果這裏就是豫成王府的話,那西衛的貴人可真是太會享受了。這座王府顯然依山傍水而建,府內布局精妙,獨具匠心,雕梁畫棟,巧奪天工。她在鄴國也算見過世面,去過不少達官貴人的府邸,然而印象中,除了皇宮,鄴國沒有貴族的府邸能跟慕容家的豫成王府相提並論。

走過一條曲折環繞的回廊,慕容安停在一間屋外,婢女立即跪迎。

“世子終於回來了,王爺等候多時,剛剛還念叨呢。”婢女垂首,恭敬地道。

慕容安面沈如水,略一點頭,便推門而入。

屋內沒有開窗,略顯陰森。兩道寬大的帷幕將房間分隔成兩個部分,外間擺有桌椅和書架,顯然是個會客場所,帷幕內,隱約可見一張寬大的床,似乎有人躺著。

明珠看不清楚,努力張目遠望,冷不防被慕容安扔到了地上,後背一涼。

她悶哼一聲,皺了皺眉,雖然肩背並不覺很疼,但地面的冰冷,讓她很不舒服。她用眼神表達了抗議,忽見慕容安雙指伸入袖中,輕輕一彈,幾顆珍珠便如天女散花一般,打在自己的身上、脖上,氣血瞬間暢通,手腳似乎能動了,喉嚨也能發出聲音了。

她雙手撐地,從地上站起來,好奇地打量著帷幕內的一切。突然,帷幕從內裏掀開,嚇了她一跳,原來裏面還站了兩個婢女。

視線再無阻隔,明珠恣意地打量著裏面的一切。只見寬大的木床上,躺著一個枯瘦幹癟的老頭,正偏著頭盯著自己看。

她不看則已,這一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這個老頭,目如死魚,臉頰凹陷嚴重。更可怕的是,他的半張臉仿佛沒有皮一樣,暗紅的肉鼓起一個個發黑的膿包,另外半張臉幹癟得厲害,薄薄的一層皮耷拉在頭骨上,枯瘦如柴。

“你可算來了。”那人聲音枯啞,如鬼似魅,咧嘴一笑,露出黑黃的牙齒,愈加顯得陰森駭人。

明珠驚得連連後退,卻撞上了慕容安堅韌的身軀。

慕容安將她向前一推,單膝跪下,面無表情地道:“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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